没洗的裤子

百合豚,水平很烂,只会写文。

【鸣神组】呼唤我的名字

同人志「浮影绘梦」的一篇。


正文:


喜欢。

在神子有所察觉前,这种感情正如海上忽然而至的风暴,一下吹进她的心房。

16岁的时候,作为小有所成的狐仙,一名业务精湛的巫女,她遇见了影。

那是樱花纷落的季节,微风裹着前一夜春雨,带着浓浓的青草香,吹过神子额前的细发。

气温刚刚好,不冷不热,不湿不干。像往常一样,神子拿着笤帚清扫前日散落在地面的薄樱。这是一天修行的开始,从最基础的打扫卫生做起。

因着前夜的雨,地上的樱花散了一地,虽说巫女们全员出动,清扫工作仍然费力。

「要是拥有风元素神之眼该多好。」神子胡乱想着,「要是地狐、天狐能帮忙就好了。」

她在神樱树下扫着樱花,心里万分不乐意,面上却不显露。

她辈分低,这项无聊的工作自拜在狐斋宫名下就从没间断。

风忽然吹了起来,迎着面吹起神子的头发,逼得她眯起双眼。一点紫从她面前闪过,揉揉眼,才看清面前不知何时立了个人。

紫色是稻妻的国色,是高贵典雅的体现,而眼前人,紫色却做了衬托。她不需要外在点缀来证明稻妻身份,一抬眉、一撇眼就能将稻妻文化精髓展现的淋漓尽致。她端正地站着,神子的心像被巨浪拍了起来,跟着风暴四处打转。

神子首先感受到的是耳朵和尾巴,不自觉跳了一下,甩了半圈,然后是脸,不可抑制地红了。她把笤帚杆紧紧握在手里,半是紧张半是羞涩,盯着来人尖削的下颌和露在外的纤细脖颈,搞不清脑子里的想法。

“你是……”神子说,她觉得声音有些哑,不好听,就闭了嘴。她认为应当问问对方的身份,可怎么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话。就这样,越想就越着急,越着急就脸越红,她站在那像呆立的木偶。

“你就是斋宫提到的那位,”紫衣人说,“狐仙吧。”

“嗯。”神子答,心里为对方的声音打了分,平实轻缓,正像这春日的微风,她很喜欢。

“初次见面,突然出现在这里,不知是否惊扰到你,抱歉。”紫衣人露出温和的笑脸,“我是——”

“哦?你们居然碰上了。”

稍远处的声音打断了紫衣人的话,未等神子反应,声音的主人已到身前。

狐斋宫,一头银白发丝和琥珀眸子,脸上的笑似有似无,站在神子身边,手中烟斗里的白烟窜到神子面前,呛得她直想咳嗽。

怕惹那位紫衣美人笑话,神子偷瞄了一眼,抓着空隙,用手搓搓鼻子。趁着狐斋宫唠嗑打混之际,她悄悄往白狐身后挪了挪,让烟雾半挡着她的脸,好使自己的偷瞧不被发现。

“如你所见,这位就是我最聪明最可爱最有天赋的小徒弟——八重神子。”白狐终于想起要介绍身边人了,她转头向神子挤眉弄眼,“在我的教导下,小家伙可是上能通天,下能入海,无所不能。”

“呵呵,哪有这种自卖自夸的,你是在变相夸自己教导有方、才高八斗吗?她并不认识我,我原本是要介绍自己,你突然跑出来……”

“唉~我只是照实介绍,你老觉得我吹嘘。你说要来,谁会想到这么快。我急匆匆赶到,还要被你埋怨。”狐斋宫摊摊手,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,“小家伙,这位是雷电影。听名字也能猜出来吧,她可是稻妻的——”

“是武者。”雷电影摆摆手,“区区武者,你称我‘影’即可。”

神子点点头,没有说话。

影说:“真难相信,你的徒弟和你完全相反。”

“是哦,是哦。”狐斋宫转着手上的烟斗,“我也很惊讶,小家伙往常尖牙利嘴,耍得神社周围的怀春男女团团转,今天居然成了闷葫芦,莫不是扫地扫傻了。”

狐斋宫的话若是放到过去,神子必然成倍反击回去。可是,今日这个清晨,从她见到影起,她的心思就没在狐斋宫身上。

「影,影,影。」

她不断咀嚼影刚刚说的话,心里喊着影的名字。

风不知何时停了,烟斗里的烟雾像一层细网隔开了神子与影,让影变得朦朦胧胧、模模糊糊。

神子看着、望着,像是要将眼前人刻进脑子。

“影,看来小家伙对你好感十足呢~唉,我都没这种待遇。”

“你正经些会显得更可靠,也更受欢迎……”

对话在进行,神子仍陷在自己的情绪没跟上节奏。她的脑子一片白,脸晕着红,眼神发直,就以这样的状态僵着。

一瞬,神子觉得好像从将散未散的烟雾中撞上一双紫眸,那是一双含笑、温柔的眸子,没来由,她心虚移开眼,这才回了神,后知后觉自己竟如此失态。

不敢再看影,她怕,怕和影的眼神交汇会暴露自己的紧张、担忧以及连她说不明的奇怪情绪,而这份情绪恰恰使她产生想要靠近,不断靠近的欲望。

没能搭上话,连再看一眼的勇气也没有,她们的相遇就这样落下帷幕。

直到影转身离开,神子才重新摆正眼,望着那端丽庄重的紫色背影,羡慕陪在影身边的狐斋宫,满心不舍。

她又开始扫地,这一次才体会到这项苦差事有多能帮她消磨时光,压下她心里的渴望与焦躁。

春风又起,吹来的全是紫衣武人身上的冷香。

充满悸动的相遇,神子却一直为失态而尴尬,没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。忽然而至的感情也打破她惯常的生活。再加上此后,影又常在她面前晃悠,她的情绪更不稳了。她怎么也习惯不了,为什么想要见影,为什么见了又会心跳加速,不能自已。

神子没细想就把责任都推给了影,她以为与影相遇全是影安排的,否则在神社待了好几年,怎么偏偏在那个时间点,那个地方遇上了呢。

神子还觉得影一定对她有好感,否则怎么见过面后,就常常看到影呢。

这么一推断,神子心情好了许多。半是开心半是试探,半是羞涩半是骄傲。但凡碰到影,她便站得不远不近,礼节性地躬身,把余光留给影一点,假装忙着自己的事。这时若影转头,她便认为影在看她,手上忙得更起劲了。

终于,经历几次后,影先开了口,她说:“我印象里狐仙总是变化莫测、喜欢玩乐,见到你,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。”

「这是什么话。要不是你在,我才不愿意做这些。」神子心里嘟囔,脸上却挂着笑。她说:“狐仙与狐仙性格上总有区别。影~除了狐斋宫大人,还认识其他狐狸…嗯…狐仙吗?”她故意压压嗓音,带着些娇气。

“认识一些,都是些陈年往事。”影说,“那些狐仙也都作古,白辰血脉就只剩你和斋宫了。”

“抱歉,我不该提这些。”

影摆摆手:“怎么会,要道歉也该是我,没能保护好你们……我的话惹你不开心了?你觉得那是你们的责任,和我没关系……嗯…确实是我用语有问题……既然如此,作为赔礼,若是碰到什么难题,直接唤我的名字就行。别看我这样,我什么都会的。”

如此,神子知道影的保护欲极强。而她又认为影的承诺含着点意思,不免飘飘然。当晚,神子翻来翻去,怎么也睡不好,咬着大尾巴毛,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唤着影的名字,脸红了一片。

影的承诺,神子当作示好。她心情大好,见谁都带着笑,哪怕狐斋宫的调侃,她也不放心上,引得狐斋宫啧啧称奇。

在狐斋宫眼里,神子的变化并不正常。要知道神子来神社前,野性未褪,完全是个不懂礼节的捣蛋鬼。现在虽经多年教导,个性大有收敛,可爱捉弄人和不服输的性格是刻在骨子里的。

作为活了上千年的狐仙,自认要为神子负起责任的狐斋宫,对自家徒弟的这点变化还是留了心。

莫名的脸红,莫名的傻笑、莫名的失神以及莫名的心大,哪怕神子的情绪变化微小,可如何能逃过狐斋宫的慧眼,这些少女作态一下让白狐起了疑:自己这个小徒弟怕不是动了凡心。

越是注意,就越觉得可能。看着神子充满稚气的小脸,狐斋宫一会为神子的成长感到高兴,一会痛斥那个偷走自己可爱徒弟芳心的神秘人,一会又好奇神子喜欢的人到底是谁。

伴着这样复杂的心情,白狐以负责任的师傅态度找到了神子。

狐斋宫摆出一副长辈模样,先说:“到了你这个年龄,总会有些冲动,我不拦你,但总要擦亮眼睛。”

“?”神子眨眨眼,满脸惊异,搞不清狐斋宫在说什么。

“嗯哼。”狐斋宫咳嗽一声,决定不装了,“我也算资历深厚,见过痴情人的模样。假如所托非良人,不免要受肝肠寸断之苦。而我们狐族直率,重感情,更容易受到伤害,所以,小家伙有了喜欢的人可不要藏着掖着,憋坏了自己。”

“喜欢?”神子歪着头,还是没弄懂狐斋宫的意思。

眼见神子的无辜态度不像假的,狐斋宫一时不知怎么回答,她揉揉白耳朵,好笑地说:“看来是我弄巧成拙了。今日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偷懒,什么事也没有。”

说着,白狐转身快步离开,然而神子紧跟在身后,不停问她“喜欢是什么”,怎么也甩不掉。

狐斋宫原本想提醒神子注意,不曾想神子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,她这一举像捅破了窗户纸,反而把她推向两难境地。

假如神子没意识到,这份感情或许会随着时间如风般飘走,现在却不一定了。

要说徒弟最懂师傅,狐斋宫一门心思要甩开神子,可在神社她又能跑到哪里,体验过几次被抓到的无奈心情后,白狐连夜躲到天守阁,逃之夭夭了。

狐斋宫跑了,神子的疑问还是没法解决。白狐话里有话,句句直指她有了喜欢的人,可她实在不清楚狐斋宫所指的是什么。

喜欢,她是懂的。当她逐渐长大,在神社抛头露面,那些前来参拜的少年们,就有私下里递她纸条的。

那些纸条里或有抒发胸臆,讲着什么一眼便难以忘怀,辗转反侧,夜不能寐的;或有展示文采的,把她比作樱花,比作雪莲,比作明月,等等,就差没把她比作金闪闪的摩拉。

在神子看来,纸条的全部内容无非是让她多看一眼,接受邀约。粉狐狸没把这些放在眼里,不如说这种方式除了使她知道自己的美丽以及这些人的无礼愚蠢外,再没有其他意义。

有时,她被惹烦了,就会反过来逗弄那些人,看着他们面红耳赤,她却悠然离去,不再出现对方面前,只留一片破碎的心。

这些,都只是神子观察到的,别人喜欢她的情形。经她一通总结,只觉得「喜欢」就是用一副傻样做着一堆傻事而不自知,简直傻到家。

借着这些经验,有一度,神子认为狐斋宫肯定在胡言乱语,或者故意调侃。她既没做傻事,也没露傻样,怎么会有喜欢的人。可她又放不下白狐的话,竟默默在心里做了排除。

难道是绀田村的山田,绀田村有这个人吗?是叫山田?还是坂田?

稻妻城的那个小商人?名字叫什么来着?

……

神子绞尽脑汁也没能找到心目中的人选。她一下想到狐斋宫,便为这个可怕想法炸了尾巴。

几经排除,她确信狐斋宫必然在信口开河。

于是,粉狐狸为这件事盖棺论定,她,八重神子,可爱又美丽的狐仙,根本没喜欢上任何人。

这个小插曲没过多久便被神子抛在脑后。她与影相处的越好,就越陷在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里。

有时,影会送她些小礼物——香包、挂坠等,她面上云淡风轻,说着“谢谢”,却在无人的角落,把包装精美礼盒放到鼻尖闻了又闻,从一片香气里捕捉影的温度与味道。

她也送了小物件给影,含着祝福的狐狸御守。看着影挂在腰上,她不动声色,装作不在意,却在晚上兴奋到睡不着。

有时,影很长时间不来神社,她数着天空的星星,心里沮丧,可若不久影出现了,她又会躲着、藏着,在神樱树的角落、偏殿的阴影处,嗅着武者身上特有的冷香,细细感受心脏的跳跃,以及发烫的耳尖。

既靠近又远离,一边心酸一边喜悦,神子微妙地维持着这段距离,体味着苦与乐的滋味。

这种状态持续到仲夏,神社派给了神子外出的任务。那是一个小小的祓除任务。根据情报,无非是解决几匹兽境幼兽,就是距离有些远,在清籁岛上。

出发的前一天清晨,神子如往常前往神樱树下打扫卫生。穿过大殿,走到连廊中段,她停下,深吸一口气,熟悉的冷香窜进鼻子,心禁不住狂跳起来。她的步伐乱了,极速向前迈了几下,又顿住,犹豫半天,才重新走向神樱树。

紫色身影越来越近,冷香越来越浓,神子的心越来越快,脚步却越来越稳。

似乎听到了脚步声,影回过头,露出温和的笑脸:“看来我到早了,应该没打扰到你吧。”

“那倒不至于。你……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

“自然是在等你。斋宫说过,神樱树的卫生都由你负责,我便提前来这里。”

“嗯?”

“听说你明日要去祓除祟物,我想该为你践行一番,可惜,今明两日,我有要事缠身,就只能这么早找你。”

“武者大人可真客气,不过是一些小魔物,要不了多少精力。”

“神子,无论何时都不能大意,那些魔物多少都有些自主思考的能力。这次据说魔物们只侵扰村子,不伤人,就像在引诱什么…唔…不好意思,我无意说教的。”影摸摸脸,露出腼腆的浅笑。

“影,太客气了。你说的这些我会考虑,很感谢你能来这里。”

“什么话。”影说,“等你回来,该让斋宫设宴才行。你也喜欢油豆腐吗?也不喜欢腌制的食物?……神子?为什么不说话?嗯……怎么这么开心?”

“呵~”神子眯起眼睛,眼里充满欢快的笑,“影是担心我才来的,对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

“可你还没回答我,到底喜欢什么。”

“有狐斋宫大人在,她会准备好一切的。”

“好吧。”影叹了口气,将落在神子头上的薄樱拿下,握在手心,“祝你武运昌隆。”

“对巫女说这些可不合适哦。”神子说。

“不,神子正做着武者该承担的责任。这句正合适。”影深深看向神子,“我知道你处理过很多这样的事,也知道你的能力,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注意安全,不要逞强。我……我们都很担心你。”

影笑了笑,接着说:“还记得我的话吗?要是遇到难题,一定要呼唤我的名字。”

“影担心过头了。”神子小小抱怨,脸上晕了一层红。

“只怕我的担心不够。”影摆摆手,微蹙眉头。

祓除魔物本是件小事,影却将这件事拔高,担忧之情溢于言表。这让神子极为欢喜,她越发肯定影对她,也像那些塞她纸条的人们一样,有一种「喜欢」在里面。

这份肯定带给神子一种冲动,她抑制不住想打破现在的关系,冲过去抱住影。

武者柔和的笑容,眼睛闪着担忧与鼓励的光芒,嘴唇晶莹透亮,阳光让她整个都闪着光。

那种圣洁的美让神子犹豫。她因激动而颤抖,走上前握住影的手。

细长的手,带着薄茧和她的手合在一起;温热的手,透过她的手指包住心脏。

神子低着头,额头虚靠在影肩头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我喜欢油豆腐,讨厌腌制的食品。你说的那些我也会注意,我可是狐仙哦,虽然比不上狐斋宫大人,不过那些小猎犬才伤不了我。要、要是真有事,我会唤你,你可不准拿话骗我。”

“怎么会,我肯定能听到。”影的声音变小,带着细微的笑声。她紧握住神子的手,说:“我都记下了。望你早日归来,我在神社等你。”

神子弯弯嘴角,稍稍往后退了一步,看向影点点头。

遥远的清籁岛,越是靠近,雷鸣越响,紫云笼罩整座岛,这里像是没有四季,只有大风和电流。

海水的咸腥味,狂暴的大风,神子站在码头浑身难受。电流让她的皮毛都粘在一起,一个不小心又会飘起来。

「这里真不适合狐狸居住。」神子心里抱怨,她跟在越石村村长的身后,听这位老人介绍当地情况。

与情报一致,最近十几日,魔物们像受了控制,每天都在冲击村子,幸有结界保护,才无人伤亡。

神子听个大概,算把情况了解透了。她心下明了,一向行动没有规律的兽境幼兽能够统一行动,背后肯定有指挥。现在,仅仅击溃这些魔物没有意义了。

「可真不是容易解决的事情。」神子心想,她站在村子中央,看着围着她顶礼膜拜的村民,有些无奈。她原本想快点解决,快点回去。

无论如何都想早点见到影。

神子一踏上前往清籁岛的船只,那股冲动就怎么也压不住。她总觉得有什么要破壳而出,而这需要影,需要见到影才行。

靠着结界,村子确实没怎么受到伤害,神子在周围画阵贴符,进一步加强结界,计划等魔物们再冲击村子时,追踪其行迹,然后一网打尽。

都是些简单工作,布置完后,神子便静候在村子,只等猎物上钩。

一天,两天,三天,……,别说兽境幼兽,就连史莱姆都没有出现。

行踪似乎早被掌握,否则怎么她一来魔物都退去了。神子揉揉脑袋,再次为这个棘手任务感到头痛。

第三日晚,神子坐不住了。她绕了村子一圈,叫来村长,问起村子里的人员情况,才得知村中有名叫「广」的青年最近失踪了。

按照村长的说法,这位「广」是个怪人,出身鹤观,来到清籁岛后就定居在越石村,他住在村子的边缘,总是独来独往。最后一次出现,还是兽境幼兽冲击村子前。

神子点点头,只告诉村长,她准备深入敌境,一举歼灭所有魔物,要是两日未回,就再派人去稻妻城求助。

这样说完,也不顾村长什么反应,神子便离开结界。她先去了广的住所,然后朝着最早出现兽境幼兽的地方走去。

来到村长指出的地点,那是一处海角,一片平地一览无余,尽头飘着几匹兽境幼兽,不远处则搭着一个破烂的帐篷,像是冒险家留下的。

神子迎面上前,一个转身,三只狐灵同时出现,就送这些小猎犬回了深渊。

解决掉魔物,神子朝帐篷走去,她在那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。稍微走近,她就捂住鼻子,帐篷里的味道太重,上面留有斑驳血印,四周似乎也有血迹,因为海水冲刷,变得很淡。

再靠近,神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,虽然海水冲刷许多,但她还是看出来了,沙滩上的血迹有规律地绕了帐篷一圈。

「召唤阵法,用人做祭品,难怪能召出那些猎犬。」

忽的,一阵凉风从她脑后袭过,凭借身法,神子一瞬间离开原地,到了十步开外的地方。她定睛一看,四周裂开一道道口子,兽境幼兽的嘶吼声从里面传来。

「看来,等我很久了。」

兽境幼兽,其身形只是小小的猎犬,飘在空中,脸部因为欲望变得极度狰狞,它们是兽境猎犬的初级形态,以神子的能力,完全不足为惧。

几个转身,狐灵在猎犬之间灵活回窜,明雷不断砸在魔物们身上,没多久,第一波猎犬就被消灭了。

然后是第二波、第三波……,猎犬的数量只增不减,饶是神子也觉得吃力,她的脸色发白,有意退出战局。

留下狐灵牵制对手,神子开始缓慢往外圈撤去,然而这一退,却提前暴露了自己的想法,那藏在她身后,一直隐藏气息的祟物忽然撕开空气,一爪子拍了过来。

原本消耗过多精力的神子,纵使感到身后伏击,也慢了一步,堪堪躲过致命一击,肩上被划出口子,鲜血喷涌而出。

直到这时,神子才看清身后竟藏着一匹兽境猎犬。

被逼无奈,神子捂着肩,朝战局中心移动,鲜血顺着肩膀流下滴在沙滩,原本鲜红的巫女服被染成深红。

因着猎犬的毒爪,神子无法使用治疗术,她的脸因为失血过多变得异常惨白。

一步步,神子向前走,可没走几步就跪倒在地面。她觉得眼前一片模糊,脑子忽重忽轻,身体像失了力气,怎么也起不来。

“这样下去可不行。”神子闭上眼,小声嘟囔,“我还要回去见影呢。”

一瞬,神子想起影,她想到那位武人美丽的容颜,柔和的嗓音以及那双紫色的,能够容纳一切的眸子。

像是无视了周边威胁,神子继续自言自语:“好想见见影,想拉着她,对她说些话,一定要说些什么才行,否则太对不起这一身伤了。”

然后,神子睁开眼,在一片模糊中,朝着不远处忽隐忽现的人影,靠嗅觉和本能使出自己的绝招。

「大密法·天狐显真。」

天雷依托狐灵不断霹下,伴着雷声,是不断出现又消失的狐灵,以及惨叫的猎犬和人声。

神子歪着头,脸已经白的像片纸,身体飘飘欲坠,似乎下一秒就能倒在地上。

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,神子撑起身,朝声音源头走去。

“广?”神子问。

那男人没有回答,仍不停呜咽、呻吟。

“你不是广,气味不对。”神子说,“好了,不管你是谁,害我受这么重的伤,总得付出点代价。”

神子边说边笑,她轻抬手臂,一只小狐灵极速飞出朝目标咬去。

“嘭!”

神子皱起眉毛,狐灵传来的并不是咬到人的感觉,而是类似木头的东西。

“忍者?”神子沉吟,“呵呵~你觉得能逃掉吗?你杀了广,这是一罪;用广的血召唤深渊之物,这是二罪;袭击村子,这是三罪。不如现在认罪,大御所大人的雷鸣或许会饶过你。”

“臭狐狸。”那男人终于开口,声音沙哑阴厉,“还以为你快死了,居然留了一手。不过没关系,反正你都得死在这里。”

神子歪过头,一挥手,狐灵再次飞出,朝着声音奔去,然而还是扑了空。

“强弩之末。”男人的声音又从侧方传来,“你知道吗?狐仙的血肉可是能提升功力,像你们生来为人类服务的种族,也该为人类的进化作点贡献,不是吗?”

男人声音刚落,四周阵阵呼啸传出,朝神子奔去。

「暗器?」

因为看不见,神子浑身紧绷,凭借听觉寻找突破口。然而现在情况危急,她已经不期待可以避开所有暗器了。

忽然,天空中响起轰鸣,一道闪电突然窜下打在地面,摧毁了飞向神子的暗器。

伴随着威胁消失,神子还感到身后传来丝丝电流,酥酥麻麻汇入身体,让她恢复了些许能量。

“雷之三重巴?!”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撕心裂肺。

神子皱皱眉,虽不知男人看到什么,她还是抓住机会,讥笑道:“大御所大人神威显灵,你所做的一切都被神明看在眼里,你逃不掉了。”

“哈哈,臭狐狸还在说大话。”男人话是这么说,声音却显得气急败坏。

“你知道吗?人类和狐仙的区别,就在于人类只是人类呀。”神子笑笑,“你没有神之眼,对不对?想要靠这种方式得到神之眼,可是会失望哦。”

“住嘴!”

神子抬起头,高声说:“好好看看吧,狐仙之所以是狐仙,可不是你这种人类能高攀的哦。”

“什么?!”

借着背后电流传递的力量,神子闭上双眼,浑身发出万丈光芒,光芒里一阵白烟泛起,烟雾笼罩下,一条硕大的尾巴穿过光芒,在空中摇摆。

狐狸,巨大的粉色狐狸占据了海岸。她抬头朝天空呼啸,大地为之晃动,海水为之震荡。无数雷光自狐狸身上散发,噼里啪啦的剧烈爆炸声瞬间照亮了整个海岸……

一切都安静了。

神子躺在沙滩上,海水裹在她身上。她眼前一片模糊,只觉得浑身发冷。

“这样下去没被魔物打死,反而会被冻死。”神子自嘲道。

清籁岛的一切都是紫的,这紫在神子眼里糊成一团。她又想起影,想起离开那天她握着她的手,想起那只手的温度和触感。她开始后悔怎么没直接抱上去,为什么之前要故意和影拉开距离。

“影。”神子向天空伸出手,“好想你。”她闭上眼,海浪在耳边拍击,在一片冰冷里失去了意识。

那是很长的一段梦。梦里,她握着影的手,望着对方的眼微笑;梦里,她与影相拥在一起,她的脸红成一片,影也是;还是梦里,影慢慢靠近她,用那晶莹的嘴唇轻点到她的唇上。

梦里的一切都是暖的,影身上的冷香包裹着她,樱花悄悄洒落,影在笑,她也忍不住笑,然后悄悄羞红脸,把头塞进影怀里。

“梦到我了?笑得这么开心。”熟悉的声音飘来,神子感到脸颊被捏了捏,她嘟嘟嘴,为有人扰她清梦而不满。

“醒了就不能再睡了。”声音又起,轻轻柔柔的,“我们还得回去。”

无奈,神子睁开眼。起初,她感到一阵眩晕,眼前泛起金光,恶心感从胃里往上翻。她想发出声音,却带出一阵咳嗽。

“没事吧。”

“咳咳,影?”

神子朝旁边看,却被搂起背轻轻放靠在了枕头上。

“影。”神子又叫了一声。

“嗯?”

没说什么,神子倾身紧紧抱住影,冷香冲进她的鼻子,她开始毫无征兆地颤抖。

“害怕吗?”影问,拉起被子盖在神子光裸的肩头,摸摸可怜的粉脑袋,“太大胆了,居然直接闯进去。”

“我可不会害怕,而且那种方式刚刚好,那人明摆着朝我来的,居然小瞧狐仙的本领,稍微示弱就把他诈出来了。”

“你呀,还嘴硬。我若来晚一步,你怕不是冻死在海里。”

“哼哼~”

神子拉开距离,才发现上身未着一缕,她红了脸,用手臂挡在胸前,然后转头看向肩头,原本的伤已经痊愈,只留下细细的疤痕。

“伤口我已经处理,不过仍有毒素留在你体内,还得尽快见见斋宫。”影摸着那些伤痕,脸色阴沉,“疗伤实在不是我的强项。”

“那些毒伤不了我,我自己会治疗……”神子将被子又朝上拉了拉,揪着被套,深吸一口气,小声说,“那道雷是你放的吗?你怎、怎么就过来了?”

“嗯,因为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,我料想肯定出事了,就召了雷——”影迟疑了一下,“还是来晚了,因为你总叫我的名字,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合不合适……啊……我不是在责怪你,我只是……”

“你是说,你能够听到我的……声音?”

“倒也不是……”影忽然红了脸,支支吾吾说不下去。

“影,你到底听了多少?”

“就只有名字,不只是声音,还有心声。”影缓慢地说,“我不是有意的,以前从没有这样过。”

“……”

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,神子只紧紧抱着被子,脸由粉红变成了酱红,尴尬到无地自容。

“神子,我不是故意隐瞒的,我只是、我也不知道——”

“出去。”

枕头砸在了影的脸上,武者由于紧张连这样无力的暗器都没躲过。

“好吧。”影将枕头放回床上,退到门口,声音软绵,“要是身体难受,我就在旁边。”

这夜,神子没有睡着。

第二日,鼻塞眼胀,浑身难受的神子穿好衣服,慢腾腾朝屋外走去,她的脑子一团乱,怎么也没想好见到影后该说什么。

要怎样解释才能挽救自己狐仙的颜面,事实上根本没有办法。

神子叹了口气,低垂着头,拉开门,朝外面走去,结果一踏上门框,就撞进了影的怀里。

“神子,没事吧。”影说。

神子当下炸了毛,憋红脸,就往后跳,却被一双细手搂住腰,推着回到了屋内。

“影,放开我。”

“不放。”影一只手关上房门,“我想好了,有些事总要去面对。”

“才没有什么事。”神子不去看影,侧着头,嘟囔着。

“你一直……”影深吸一口气,“我……那时,我本应去找斋宫的,可你就站在树下,连樱花都围着你起舞,我挪不动步,心跳得很快,从没那么快过,硬要打扰你工作,然后,我就听到你叫我的名字,一声又一声,脸红得那么可爱,我想你的心思肯定和我一样,真好。”

影微微拉开距离,手抚上神子的脸颊:“就像现在,脸还是那么红,可你又喜欢和我拉开距离。”

“才没有拉开距离。武者大人看着老实厚道,其实心里明明清楚,却假装不知道,根本就是在逗我。”神子反驳道,掐了掐影的腰。

影笑笑:“斋宫说你有喜欢的人却不自知,我就猜那人会不会是我。”

“真自信,我没有喜欢谁。”神子嘟起嘴。

“是吗?”影说,“可惜,我只能听到你从早到晚喊我的名字,却搞不清你的想法,所以就只能待在原地,等着。”

“实在不是武者该有的品质。”影摇摇头,“看到你倒在血泊里,我——”

影直直看向神子,手从脸颊来到嘴唇:“像被丢在一旁的布娃娃,我不敢想你会出事,要是我再晚一步该怎么办,我不敢想这些,所以只是唤我的名字根本不够。”

没想过影会这么直白,神子躲又躲不开,逃又逃不掉,喜悦、激动、不可思议……无数情绪缠绕着她,让她满心满脑都是影,任由影的手指对她的嘴唇肆意妄为。

手指在嘴唇上来回磨蹭,让那两片薄薄的唇瓣慢慢有了血色。影的紫眸像被雾气笼罩,变得朦朦胧胧,眸心却闪着异样的光。她满脸通红,手越搂越紧,不断靠近神子,直到唇蹭上神子的嘴角。

“老是那样叫着我,太犯规了。我——”影顿了一下,咽了咽口水,“我可以吻你吗?”

“不可以。”神子这样说。她浑身颤抖,微微侧过头,一下碰上影的嘴唇。

就连神子也搞不清自己是不是故意的了。或者说,是不是故意已经不重要了。

她的逞强只能在嘴上体现,身体却控制不住要靠上去。

谁让影的怀抱那么暖和,声音那么好听,味道那么香,嘴唇那么软,谁让影的一切都那么戳她的心。

都是、都是影的错,让她那么喜欢她。

啊!喜欢,这就是喜欢。

神子明白过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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